雙喜笑了笑，“你生的這樣好，他怎會不喜歡你，可別瞎想。”

三喜尤不敢相信，又道：“那為何他從不表白於我，我不說，我心裏沒底兒，二姐......”

說著說著，聲音就低下去了。

雙喜靠近她，把她摟在自己懷裏，輕聲安慰：“不急的，等姐姐我嫁出去了，就該輪到他上咱家提親來了。”

“可....”三喜從她懷裏擡起頭，睜著大眼又道：“一鳴哥不是還沒下落？二姐還得等到什麽時候去？”

猝不及防，雙喜聽到那人的名字從自己妹子口中說出來，雖早給自己打了無數回預防針，可還是像被打了一擊悶棍，心都揪起來了。

心跳快得都要壓不住，雙喜強自鎮定，笑道：“誰說姐姐要等他了，這樣不負責的男人，你姐姐眼瞎了還等他....”

“姐....”三喜再一次怔住，滿臉不敢置信，“一鳴哥哥事務纏身，說不得走不開....”

她不由自主就為他辯護，全是下意識。

在她心裏，她的姐夫就只有趙一鳴當的起，要換了別人，那哪裏成？

盡管她其實連趙一鳴的眼睛都不敢正眼看，莫名的害怕他，卻打心眼裏，覺著只有他才配得上自己的二姐。

雙喜心裏翻滾著，被三喜兩句話，竟頂得毫無還口之力了。

她在心裏苦笑，真要俗事纏身，倒也罷了，她就算等個十年八載，也不是等不得，那人心裏到底怎麽想的，恐怕只有天知道，他一早就為她算好了退路，她除了默默接受，難不成還能死賴著，哭喊著求他不要丟下她？

她拉不下那個臉去。

心裏再痛，只要痛過後，總有好起來的一天，趙一鳴從她的生命中離開，也總有臉面模糊的那一天，她要做的，能做的，不過是順從命運的安排，過好這一輩子，不要像上輩子那樣，做個死不瞑目的短命鬼。

三言兩語觸動心事，雙喜沒了精神，也不薅草了，從籬笆院裏出來，提了籃子上前院洗刷去。

一夜無聲無息過去了，到了第二日一早，天剛亮，沒曾想著那王媒婆居然上門來了。

李四娘還沒來得及出門上工，見了王媒婆，好似見了救命恩人，趕緊迎進家裏來，端茶倒水，殷勤伺候。

王媒婆也不拿喬，大大方方坐了上首，喝了兩碗茶水，話匣子就打開，直道那張公子是個癡情的，一眼就看上了她家的姑娘，這不，又托了人來求著讓她跑鄭家來。

王媒婆做媒十八年，一張嘴把死的都能說活，得了張家的錢財，又深知李四娘的為人，此刻說起話來，便句句都說到了李四娘的心裏，哄得她連連點頭，直恨不得把王媒婆引為知己。

一氣兒誇了鄭家一通，王媒婆又開始給李四娘下點急藥，“那張家家底也不差，張公子雖無功名，有祖蔭庇佑，哪怕就是當個游散閑人，你家姑娘過去，也是現成的少夫人，這輩子都不愁吃喝，女人圖啥，不就圖個安穩快活，閨女有個好歸宿，咱這當娘的這輩子的苦才算沒白捱啊！”

“是啊，是啊，我這丫頭，我嘴皮子都磨破了，平日裏也這麽與她說道的，她主意多，我這當娘的話，她哪裏聽得進去？”

說話的功夫，李四娘瞅著王媒婆的水碗又見了底兒，連忙殷切的又給她倒滿上。

來來回回說了一通，兩人似乎格外親近了些。

“大妹子，不蠻你說....”王媒婆把頭往李四娘耳邊湊了湊，壓低聲音道：“咱東頭錢繡娘家的，還有鎮上的賈院外的外甥女，可都不顧臉面，全托到我這兒，要去張家說親去，張公子現在可是個香餑餑，眼不瞎的都想啃一口啊！”

“還有這等事？”李四娘沒料到王媒婆真拿她當了妹子，生意上的事兒也都倒給她聽了，心裏感激的同時，真是急迫起來，只怕這香餑餑下一秒就要叫人給搶走了。

“要說你家閨女命好呢？”王婆婆又笑起來，“張公子可就之看得上她，你家閨女不急，你這當娘的就得多叨叨幾句，放著這麽好的金龜婿不要，白白便宜別人多可惜？”

“那是，那是！”李四娘忙不疊點頭兒.....

堂屋裏兩人交頭接耳，情投意合，說得渾然忘我，三喜躲在廚屋門後，臉貼著門板上，攪著手指頭偷聽。

竈膛前，雙喜面無表情，正在熬小米粥。

米香漸漸彌散開，廚屋裏熱氣蔓延，悶的很，前頭堂屋說話聲漸漸下去了，直至聲音隨著腳步聲，慢慢消失，應是李四娘送王媒婆出門了。

三喜站直身子，氣鼓鼓走到竈膛前，也不知是不是熱得，臉色都見淡淡的紅，

“二姐，那王媒婆咋就這樣討人厭，日日跑到我咱家來？我可不想那張公子當我姐夫！”

雙喜有些無奈，正要說兩句，就在這時，突然聽到外頭傳來一陣緊密的打鑼敲鼓聲，聲音不算大，似乎離她家頗有些遠。

三喜只頓了頓，馬上就撒丫子往外頭跑了，說起看熱鬧，這兩年來，她越活越回去，跟個十來歲的小女娃真沒了半點兒區別。

竈膛裏的柴火越燒越旺，小米粥咕咚咕咚作響，她拿火鉗夾了燒得大半的木柴出來，想要塞進腳邊的瓦甕裏，手卻抖得不像話，臉色也越來越蒼白，隨著那鑼鼓聲越大，竟然差點兒燙到自己.....

敲鑼打鼓，在黃花鎮來說也是有講究的，誰家下定娶親，必都要請一班匠人，由媒婆領著，往姑娘家去，除此外，還有老人過世，黃泉路上也都要鑼鼓相送，不過這鼓點鑼聲，比起嫁娶就換了個味兒，全沒了半點喜慶味兒，俱都是悲切。

眼下這刻，越來越近的鑼鼓聲裏，生氣盎然，喜意連連，三歲的奶娃兒也都知這是紅喜事，可這整條東二偏街裏，還沒聽說過誰家有新嫁娘的，就連適年的及笄女孩兒，除了雙喜，也再找不出第二個了，想到兩天前賈大財的那番話，雙喜如遭雷擊，手抖得止不住，燒得火紅的木炭，終是啪一下掉落下來，紅屑滿地.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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